是陆衡,是她刚成婚的丈夫。
可除却昨日两人拜堂时短暂的蒙着红盖头相处了片刻,此刻才是他们头一次面对面相见,她不知该如何唤他,更不知要如何与他说话。
陆衡眼眸在沈南枝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不知是否是他此前对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大了,这会当真见了沈南枝,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只觉比自己原本所想象的糟糠之妻模样,要好上太多了。
想起自己的来意,陆衡动了动唇,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在做什么,可是惊着你了?”
沈南枝摇了摇头,下意识瞥了一眼书案下,那张宣纸已是藏好,陆衡应当是瞧不见的,这才放心了些,低声回道:“没有,只是在看书罢了。”
书案上一本书也没有,陆衡虽是瞧见了,但也并未拆穿这个谎言。
来此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和沈南枝面对面的场景,兴许这个被他荒唐之举气急了的女人会在见了他的第一时间给他一巴掌,亦或是因他昨日冷落她,今日她便以牙还牙给他一个冷眼后便不会再搭理他半分。
他都做好为了顾全大局而拉下脸面来的准备了,可什么都没有。
沈南枝安静乖顺得令人吃惊。
自是不会有女子能够容忍丈夫明目张胆越轨的行为,更何况是在他们的新婚之日,沈南枝却不吵也不闹,没有别的可能,只是能她压根不在乎他,也更不在乎这桩婚事。
想到这个念头,陆衡心底蔓上一股极为不舒服的占有欲来。
他虽是瞧不上沈南枝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子,可对于沈南枝来说,嫁给他已是攀上了高枝,如果不是因为陆家做了手脚,她这样的女子,就是挤破脑袋也不可能进得了国公府,更甚至寻不到次他万分之一的夫君。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莫不是觉得嫁给他还委屈了自己不成。
沈南枝未曾注意到陆衡面上微妙的变化,她仅是在方才抬眸看过陆衡一眼后,便一直垂下了头,她与人相处之际,似乎向来都是这副姿态。
只是她瞧不见陆衡的面色,却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氛围。
她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即使陆衡不愿娶她,她也不愿嫁,可如今她除了就这般认下这个命运,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呢。
没有了。
咽下心头的绝望,沈南枝认命般开口轻声道:“世子可用过午膳了吗?”
陆衡脸上的不悦之色顿了一瞬,再次想起自己的来意,便顺着她的话回道:“未曾,我来此与你一起。”
沈南枝闻言很快点了头,福了福身子便前去唤春夏秋冬传膳,那略带匆忙录取的身影,不知是在雀跃丈夫前来同她一起用膳,还是在慌忙逃离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陆衡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忽然又觉得应当是前者。
若说查案一事他不擅长,但在女人方面,他不识千人,也识百人,女人的心思大抵就那么些。
联想到母亲所说沈南枝在家的处境,他这便推翻了方才自己所以为的沈南枝不在乎他的猜想,只觉沈南枝这是温柔乖顺到了极点,只能咽下心中的委屈,对他昨日所做之事敢怒不敢言。
这倒令他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娶妻于他而言不过是房中多了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既没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般糟糕,还不吵不闹一心想着讨好自己,哪有男子会不喜乖顺的女子呢,留这样的女子在家中,他不仅能少去不少麻烦事,也不会影响了他原本的玩乐。
倒是美事一桩。
思绪间,春夏秋冬已端来了膳食在外屋摆了满桌。
再瞧沈南枝,陆衡已是觉得顺眼了不少,连带着面色也缓和了些,先一步坐上桌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柔声道:“过来坐吧。”
沈南枝点了点头,在陆衡身侧坐下后便又闻他道:“我知你以往在沈家兴许过得不太顺畅,不过你放心,你既已与我成婚,日后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妃了,只要你乖顺听话,我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陆衡对自己这番说辞很是满意,甚至都不用侧头去看沈南枝的反应,面带春风便动了筷。
以至于他并未瞧见沈南枝在他道出这话的一瞬间,微微蹙了下眉头,但很快又松开了来。
沈南枝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以陆衡这是想让她在这国公府内当个挂名世子妃,而自己继续在外花天酒地吗。
实则,这于沈南枝而言已是比在沈家的日子要好过太多了,说不定她可以以世子妃的名号偷摸雇先生教她读书写字,在国公府大抵也需不着她自己做粗活重活。
可然后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行鱼水之欢,然后自己却作为一个摆设,作为一个傀儡,永远顶着这有名无实的世子妃名号,就这么度过自己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