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
再去倭岛
大海里掀起巨浪, 狂风呼啸,船在海面艰难前行,铁铸的船锚又抛下船用以加重船的重量, 虽是有个上千斤的铁坨在水下坠着, 官船还是在狂风和巨浪的裹挟下快速漂移。浪头一个接一个,像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托着船底在海上交接传递。
浪打上船,船板上灌了水, 人抓着铁索伏趴在船板上, 身上的棉衣打湿了也无暇顾及, 海珠跟舵手在船头牢牢抓着桅杆,密切盯着风向的变动,随时准备降帆再升帆。
风太大, 灌满风的船帆早已无法扭动。
“以这个速度, 再有半天船就能抵达海岸了。”舵手说。
海珠点头,她抬起头往东看,倭岛早就看不见了, 就是喷发的火山也看不见火光了。
昨夜的巨变恍若是一场梦。
韩霁从底仓上来, 船身够大够重,翻船的可能性比较小, 他最担心的是触到暗礁, 船底破裂进水。
“怎么样?”海珠问。
“没问题,希望继续这么顺利下去。”韩霁走过去,说:“我在这儿守着, 你上去看看, 鸟和龟别吓破胆了。”
海珠没挪脚,在海上她比韩霁更有经验, 她要在船头观察情况,让他上去看看。
韩霁下盘稳,在起伏明显的船上也能勉强稳住身形,他走上楼隔着门板喊一声,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鸟叫。他开门进去,发现鸟钻在被子里,水和粮都洒了,他让它再坚持半天,又出门去隔壁看龟,龟也好好的,他关上舱门又跑下楼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下起了雨,雨点子打在脸上生疼,没人进舱躲雨,都站在船板上一心观察海面情况。
天色又黑了,船板上的积水漫过脚踝,人冻得麻木,不知冷热,海珠隐约听到了远处的鸟鸣,接着船板一震,她判断是到了近海,近海多礁,忙出声喊:“转绞盘,拉船锚。”
“转绞盘。”韩霁重复,他也走过去出力,转动绞盘时明显感到吃力,某一瞬间甚至卡住了,恰好来阵疾风,船速陡然加快,卡在礁石上的船锚动了,韩霁鼓着劲喊号子,十一个人壮年男合力推动绞盘,船锚出水了。
没有船锚坠着,船速越发快,船身也在巨浪里倾泻下陷,又被高高抛起,鸟裹在被子里被摔到地上,它赶忙爬出去钻到床底,隔壁的老龟没爪没握,只能随着船晃动的方向翻滚,像个沉重的陀螺在舱里打滚。
“我听见海鸟叫了,快靠岸了。”舵手激动。
又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船搁浅了,官船骤停,海珠差点被甩下去,韩霁一把扯住吸饱水的棉袄把人拽回来,疲惫又庆幸地说:“可算回来了。”
“小命保住了。”海珠站稳,她朝岸上大声喊:“有人吗?”
回声空荡,岸上没人住。
韩霁带着兵卒再次转动绞盘抛船锚,待船稳住了,说:“今晚就歇在船上,都去换下湿棉袄先躺床上捂一夜,明早天亮了下船去找渔船。”
“是。”
灯笼都烧坏了,蜡烛也不知道滚哪儿去了,韩霁跟海珠回舱摸黑脱下湿棉袍,抱起地上的褥子和棉被胡乱铺上,两人打着哆嗦坐进被窝里擦湿冷的头发。
“明珠?”海珠颤着声喊一声,“在哪儿呢?”
鸟这才从床底走出来,它干哑地啾啾几声,小声说:“渴了,饿了。”
“我出去看看,看还能不能找点吃的。”韩霁下床,他胡乱裹一身干衣裳开门出去,走下底仓见里面有火光,万幸道:“杜婆,火还能烧着啊?”
“炭没湿,我收拾收拾煮锅热粥,大家填填肚子。”
“还有水?我舀碗水上去。”
厨娘撇一碗滚烫的米汤递给他,韩霁接过碗又挟一块儿火炭离开,这会儿雨势小了,他走上楼,火炭表面还有火星,进屋使劲一吹就起了火苗。他捡起地上的衣裳搭火炭上,衣裳着火,就着火光他在凌乱的地上找蜡烛。
“在床底。”鸟哑着声说。
“蜡烛吗?”韩霁爬进床底,先是摸了一手鸟屎才摸到蜡烛,蜡烛点燃,他看着手上的鸟屎干瞪眼。
“出去洗洗不就行了。”海珠话里带着笑意,舱里有了火光,她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韩霁用雨水洗干净手,进来端起微烫的米汤喝一口,他走到床边递给海珠让她先喝,最后剩小半碗才是鸟的。
“沦落到一碗热水都喝不到嘴的地步了,唉……”海珠半笑着叹气,说:“你也坐上来捂着,我估计明天我们都要生病。”
“小命保住了,生病算什么,这趟可真惊险。”韩霁放下碗坐进被窝,说:“我在船上把后事都想好了。”
“后不后悔?”
她的话听着没头没尾,韩霁却明白她的意思,说:“这又不怪你,我也是思量后同意的,出海本来就有风险,不是这一趟也是下一趟。”
海珠满意他的回答,她丢开擦头发的衣裳躺下去,蜷缩在被窝里发抖,两人抱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