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了大概十几分钟,额角已经布满冷汗。等她好不容易爬完那段竖着的管道,却发现自己正位于管道的交叉口。
现在该往哪里爬?
她蜷缩在金属管道里。原本就已经几十个小时没休息,又经历一番激烈的活动,她精疲力尽,两眼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不如就先在这儿睡一觉……
各种念头像漂浮的水草,蓬乱地纠缠在一起,却无法清明地揪出任何一道。唯一明确是身体的本能,在呼唤她陷入沉眠。
黑暗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蹭了蹭她的脸颊——是她的精神体。受到她的影响,小白啾的意识也在消散的边缘。
“殿下……殿下!”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声。
白沙猛的一激灵,狠狠咬了自己的唇瓣一口,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清醒。
通讯信号恢复了。
“殿下,您在哪里?”
白沙简单叙述了下目前的情况。
“海种人都在休眠舱里。如果找不到释放他们的控制器,那就强行切断那些精神力输送网络,把他们全都带走。”似乎是下口太重了,白沙咳嗽了两声,唇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意让她微微仰头,“乌列尔和你们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对方回答,“我们正在配合他毁掉所有的芯片。”
“白银中枢可能还留了后招,你们看见的芯片,或许不是所有的芯片。它也有可能在孤光号之外藏了一些……算了,能毁多少是多少。”白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听好了,我的命令如下:销毁芯片,转移海种人,然后击落孤光号。”
“击落?……把孤光号整个击沉吗?”
“这是最方便的选择。”白沙说。
“那您呢?您现在在哪里?”
“我还活着。在哪里不重要。”白沙肯定地说,“不必分出精力来搜寻我。”
“您穿的防护服上有定位器,我们会很快找到您。”舰队指挥官说,“请您稍作等待。”
“救我会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你们不如把这份精力花在转移海种人和销毁芯片上。”白沙咬牙道,“我会自己回来的。”
舰队那边还想说些什么,白沙掐断了通讯。
没安静几秒,新的通讯信号又接了进来——
是乌列尔。
“您还好吗?”
乌列尔的声音忽远忽近,夹着一些嘈杂的声响。
“死不了。”白沙笑了一声。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想我需要道歉。”对方突然压着嗓子说,“为我刚才未经允许就下手去销毁那些芯片。”
他知道,销毁那些芯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同于杀死白沙昏睡着的同胞——一切全看白沙怎么认知生死这回事。
“我怎么会怪你?我不是也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她苦笑道,“你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的。而我这么做……多少有些辜负他们……”说着,白沙没了声音。
“你不能把这些归咎到自己身上。”乌列尔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他缓慢而坚定地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白沙,就像是流水缓缓渗进沙土,“你没有错。既然成为了白沙·罗宁,那你就有光明正大活下去的资格。”
白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咳嗽了两声:“你是怕我想去陪那些逝去的老朋友?”
乌列尔:“……”
“之前是谁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生死的?”白沙故意逗他,装模作样地用看淡生死的洒脱语气说,“你也明白,白银中枢已经盯上了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它就会想尽各种办法设下陷阱、埋下诱惑,只为利用我达成它的目的。只有死亡,才能让我彻底跳出它的计划。所以我刚才销毁芯片的时候才那么毫不犹豫——我希望自己的芯片也在其中。”
乌列尔很久没有回话。
白沙默数十秒都没有等到他的回音,心想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太重了,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就听见身侧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声音忽高忽低,屡屡不绝,在狭长的通风管道里不断回荡,白沙甚至无法判断它来自哪个方向。整个管道系统开始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下去。
“停!冷静!住手!”白沙察觉到了是乌列尔在发疯般地拆着那些金属墙壁,马上喊道,“我人在通风管道里,没打算死,只是爬累了——你再不住手我就真要死了!”
四周顿时又安静下来。
“……我来接您。”通讯器里传来乌列尔的声音,他的语调还是那么温和、冷静、克制,但白沙却莫名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请停留在原地,不要乱动。”
白沙的反骨瞬间又被激起来,她下意识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乌列尔:“……”
通风管道瞬间又晃了起来。
白沙:“停停停,好汉住手——”
下一刻,重重金属被人凿开。白沙坐着的通风管道忽然向下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