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也不必勉强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白沙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您对‘舅舅’这个身份抱有怀疑,那我们可以就用君臣的称谓来交流。我叫你陛下,你喊我的名字——至于这个皇储位置,等我们找到孤光号、弄清当年的事情之后再说……”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的身份抱有怀疑?”塞西尔盯住白沙,“你的基因做不了假,精神体做不了假。或许你的记忆被白银中枢动过手脚,但你上辈子已经过去,这辈子经历的一切难道就不是真的吗?”
白沙不由地愣了一会儿。
“……我没有这么觉得。”她轻声为自己辩解。
“那就不要再怀疑我,也别再怀疑你自己。”皇帝以严厉的眼神审视着白沙,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还是喊我舅舅。明白吗?”
白沙:“……哦。”
皇帝:“你的态度真是敷衍。”
白沙吐槽:“舅舅,在这种场合你应该用充满温情和爱的语气来引导我,让我感受家人之间的温暖才对。而不是凶巴巴地威胁我。难怪那么多人怕你。”
皇帝冷笑一声:“我已经相当温和了。如果西佩斯在这儿,估计会动手打到你自己想通为止。”
“才不呢。”白沙下意识反驳,“她最爱我了。舅舅你说的是自己吧。”
皇帝:“……”
“你还说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没好气地敲了敲白沙的脑袋。
“记起来也没有用。那都是些日常相处的片段。”白沙捂着脑袋,叹息一声,“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能找到孤光号的方法。除非孤光号主动找我们。”说着,她突然顿了顿,放下手,“我们有没有可能根据‘无界之城’的数据反推它物质基点的位置?”
“是个好思路,但可行性不大。”皇帝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海种人为什么一直避开外界的接触。”白沙想起那些朦胧的回忆,“海种人在外形、习俗上与其他羽种和兽种的人并没有太大区别,融入帝国应该没什么障碍。他们虽然排外,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否则西佩斯是怎么被他们接纳入族群的呢?她可是退位的皇储,身上兼具一堆传奇故事和麻烦。海种人连她都能接纳……”
说明,孤光号有其他避世的理由。
而且西佩斯失去精神体后,不说明缘由就消失的行为也很奇怪。当年她经手的科考船事故报告里提及了神秘病毒,提及了萨默尔·格雷兹,却没有提及邱扎和“神墓”。连“神墓”坐标也是白沙他们刚刚到手的情报。
看起来,西佩斯没有任何让后人去探索神墓的意愿。她只想到此为止。
白沙眯了眯眼,突然站起来抓住皇帝的手:“舅舅,我们以前和孤光号通讯的记录呢?全都给我看看。”
皇帝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愿,利用权限把资料毫无保留地调出。大部分是一些简单的信息往来,频率大约几十年至上百年一次。以帝国的技术,他们可以大致判断出,在发出信息时孤光号正航行至哪个星域。再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他们甚至可以根据信号交流推算孤光号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这也并没什么用,孤光号一直在变更航行轨道,帝国也不是非要知道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互不打扰,是两方从祖上就达成一致的协议。
白沙把所有孤光号和帝国交流的资料分析了一遍,根据那些信号推算当时孤光号所在的位置——工作量很大,为求效率,她甚至写了一段程序辅助她进行计算。
等她得出所有结果,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期间,皇帝一直在旁耐心地等着她。
直至白沙得出所有数据结果,然后把它们导入一张星图。星图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小点和一些零碎的虚线。白沙根据年限把这些线条标上不同的色彩,然后用一个鲜红的红点点亮“神墓”的坐标——
两人看着这张星图,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孤光号的航行轨道一直在改变。
但唯一不变的是,每过一段时间,它必定要经过神墓周围。
看起来,就像是不断绕着神墓航行一般。
“……我大概知道,海种人为什么不肯跟帝国接触了。”白沙低声说道,“他们承担着守墓人和巡视者的职责,却不能将神墓的坐标透露给帝国——因为他们也有顾虑,担心帝国某任拥有‘共鸣’的皇室会被白银中枢引诱,给阿瑞斯人带来危机。”
海种人担忧阿瑞斯人被白银中枢掌控的历史会重演。罗宁家的“共鸣”与众不同,非常强大,但也非常危险。海种人的期望就是罗宁家的人远离神墓,最好永远别知晓神墓的坐标。
西佩斯隐瞒神墓的存在,大概就是为了这个。
她能被海种人接纳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失去了精神体,也就失去了共鸣。
她不告而别后杳无音讯,大抵也是这个理由。
白沙和塞西尔面面相觑,都差不多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两人面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