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的女孩儿隔着餐桌笑成了一团。
路一瑶喝了一口红酒,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楚上青。
楚上青正在给自己倒酒。
红酒从醒酒器缓缓倒在玻璃杯里,飞溅的酒液挂在杯壁上,要被轻晃之后才能融入杯底的红。
注视着酒的目光清醒明亮,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已经喝下了大半瓶瓶红酒的人。
“楚秘书,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你喝酒。”路一瑶笑着说,上一次就是楚秘书犯胃病的年会。
楚上青眸光转动,看向她,笑着举起了酒杯。
路一瑶又跟了一口。
第一次一起喝酒,是在新任董事长傅南商的欢迎酒会上。
站在傅南商身后的女孩儿年轻得过分,尽管举止干练,也让人以为她很好拿捏。
路一瑶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儿想要在傅氏混下去很难。
“你好,我是楚上青,老板的秘书。”
女孩儿走过来,对她说。
路一瑶受宠若惊。
“你的脚后跟出血了。”
新买的高跟鞋磨破了路一瑶的鞋,她疼到麻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流血。
人来人往,只有年轻的楚上青看见了她的脚。
在路一瑶扶住墙壁想要看自己鞋的时候,又有人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傅氏对女性员工有着装要求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穿着高跟鞋?”
路一瑶听见楚上青反问后来的男人。
“……这么弱智?那明天开会的时候说一下吧,让人穿高跟鞋怎么干活?”
只是个小文员的路一瑶被这话的语气吓了一跳,等她抬起头,她连跳都不会了。
跟楚秘书说话的是新来的董事长。
而楚上青点头:“好,我把这事记下了。”
市场部的经理小心说这点小事不用董事长操心,新董事长说:“这脚是长在你身上的?你就知道是小事了?”
楚上青不知道去哪儿取了一双拖鞋,拎着那拖鞋,她横穿了整个酒会现场。
过了几分钟,有会场的服务人员提着拖鞋来问她们现场每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士要不要考虑把鞋换下来。
几天后顶楼董事长办公室考核助理,路一瑶第一时间报了名。
“楚秘书,你太好了,其实你和董事长谈恋爱,真的是他的福气。”
多好的楚上青啊。
看了他们暗恋着彼此这么久,路一瑶的心里总是在感叹着,楚秘书太好了,永远稳妥干练,永远生机勃勃。
被这样的人喜欢,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
楚上青笑了。
于露露和苏芮也都在点头。
尤其是于露露,她对于楚秘书突破物种限制的目光永远致以崇高的敬意。
楚上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觉得,我是独立女性吗?”她问路一瑶。
路一瑶还没说话,于露露和苏芮已经看了过来。
苏芮说:“楚秘书,我心里独立女性的标杆!”
于露露也跟着点头。
楚上青低头一笑:
“除了赚钱,我对很多事都没兴趣,也没有什么爱好。你说的独立女性是在人生能够做出选择的情况下,选择了让自己更有自主空间的生活方式。我不是这样,如果想要活下去,我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所以,我根本算不上什么独立女性。”
战斧牛排被一块块地切成长片放在持续加热的骨瓷盘上,楚上青用叉子取了一片,却没吃,只是转动着叉子看着它。
“我十四岁考上了p大历史系。”
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天才少女才能说出的台词,于露露和苏芮震了下,已经情不自禁抱在了一起来抵御精神攻击。
楚上青看见她们的表情,摇摇头:“我学历史是因为在上大学之前以为最体面的工作就是当老师,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是在小县城长大的,只有这么点见识。”
方老师曾经是楚上青最想成为的人,所以她学着她学过的专业,想要让自己离她更近一点。
所以,就算陆序和盛罗告诉她经济、金融甚至法律如何如何能赚钱,方卓也告诉她外语专业当翻译也非常体面,她还是选择了历史专业。
这和她想要赚钱的理想是相悖的,却让她有一种能触碰到自己理想人生的幻觉。
十四岁的楚上青拒绝不了这种幻觉。
更何况,经济、金融,会让她想起那个人
——她在法理上应该叫父亲的男人。
因为在煤矿改制时候侵占公有资产而逃走的男人。
抛弃了她和她妈妈的男人。
在十二年后回来彰显自己对子女控制权的男人。
连考上了p大的奖金都被夺走,揣着方老师给自己的五千块到了北京,看着别的同学被喜气洋洋的家长送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