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本就喜甜,燕怀瑾在吃食上向来纵着她,喜欢就买,故在姑苏的这阵子,云妨月带她吃过的苏式糕点,但凡合胃口的,她都想着带走。
毕竟下次再有机会来姑苏,也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
思及此,她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下巴抵在手心,忽然没了兴致。
在姑苏的时光是温软而缓慢的,有着说不出的舒适。廊下听雨,安然餍足到能幽幽凝视树与树的不同,数一数被雨打落的嫩叶,猜测它们的年岁。
后院池塘内,黑、红两色锦鲤浑然交合,假山树丛处,鸟叫虫鸣。
坐在堂内,与云氏未出嫁的几位姑娘们浅浅的谈笑,品茶道,赏风雅,倒也惬意。
就怕这些从此活在回忆中。
燕怀瑾将她的叹息听得一清二楚,抬眼望去,笔杆顿住,墨水堪堪要顺着笔尖滴落:“怎么了?我很快就好,再给我半刻钟。”
“我不是——”
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随之而来的是展昭小心翼翼的声音:“主子,有人求见,要事相商。”
燕怀瑾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将人唤了进来,没有支开裴筠庭。
暗卫见到裴筠庭,并不惊讶。他在三皇子手下做事多年,知晓二人感情甚笃,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但凡跟过三皇子一年半载的,对此景皆司空见惯。
只见他规规矩矩朝二人行礼,随后低声道:“主子,目标有异动。”
“说。”
“是。”暗卫应了一声:“她今日入府前,派小厮去与什么人接头,属下查到,此人与乃是城内一家香料铺子的伙计,而此事不对就不对在,这家香料铺子,正是这几日我们盯着,与鞑靼人关联甚密的香坊。”
“还有呢。”燕怀瑾将信纸折起,问道。
“目标收到小厮的回禀后才入府,入府后,先去了云氏家主的书房,打探主子的身份。出了书房,她又朝东院厢房去,径直走入了云氏四姑娘的院子,属下将她二人的话听全,她们——”暗卫的声音停顿一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目标在游说云氏四姑娘,让其嫁给主子,她猜到主子出身不凡,想让云氏请旨,将四姑娘嫁给主子。听意思,四姑娘是心悦主子的。”
燕怀瑾听罢,轻笑一声,未置一词,却让人总觉得这笑别有意味。
“她不敢算计我,却敢将自己的亲侄女送到别人手里。”
裴筠庭闻言看向他:“云黛璇?”
“正是。”
原本他想着,若与云氏谈崩,可以拿云黛璇与小叔子的事情做文章,搅趟浑水。可那日云黛璇不知好歹的“撮合”他与云妙瑛后,三皇子便只想立刻以牙还牙,让她好好吃些苦头,没想到意外挖出了别的东西。
“鞑靼人的香铺……她想把云妙瑛送给鞑靼人?”
“不一定。但于那位四姑娘而言,却一定不是件好事。”
裴筠庭思忖片刻,对他说道:“燕怀瑾,人得救。”
燕怀瑾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将信放到暗卫手上,一双眼却凝望着她:
“都依你。”
姑苏游记(十三)
曾有文人墨客盛赞姑苏——“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眼下虽已入春,可姑苏的夜景,无论怎么看都别有韵味。
裴筠庭端坐矮桌前,身披燕怀瑾的狐裘,一张小脸藏匿帽中,眼神时常朝外瞥。
收到暗卫的消息,二人便立刻将逛街的日程延后,一同乘上这艘乌篷船。
落日西斜,从渐渐烟幕到花影扶疏,暮霭沉沉灯烛初上。
姑苏的白昼亮起时,黛瓦白墙皆静谧无言,亘古守候拥有千百年历史的城镇。剥落的墙皮、斑驳的街道、波澜的河水,里外透着它独具一格的风情,无声讲述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暗红的灯笼映照在暗绿色的青石板上,两色交织,将长街的风情展露无遗。屋舍俨然,商铺栉比鳞次,抬眼望去,飞檐与酒旗辉映,木窗与黑夜交融。
夜晚街头的热闹程度并不比白日时逊色多少,即便坐在船上,也能远远感受到酒香四溢的客栈、清香甜糯的糕点香味、婉约幽深的姑苏评弹,伴着哗哗作响的潺潺水流,很是动听。
身处闲适情境下,两人开始闲聊,裴筠庭忽然问道:“你如今已神通广大到这般地步,知晓她要走水路行事了?”
“想啥呢。”他收回望向湖面的视线,看杯盏中的茶水随船身摇晃而摇曳,“在燕京那会儿,你不就一直想坐船游湖?再说,走水路于我的人有利,若有谁跟着,一探便知。”
回首,就见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朵花,因手边没有铜镜,只好胡乱插在发髻间,歪歪扭扭,要是旁人见了,定会扑哧一声笑出来。
然而燕怀瑾却莞尔,眼底荡漾细碎的银晖,并未指出任何不妥,故裴筠庭也未能即使察觉自己颇为滑稽的模样。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