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触的膝盖,跟前却很快传来陆闻的低声:“南枝,别低头,我同你说过的。”
心脏重重一跳,陆闻低磁蛊人的嗓音轻唤着她的名字,不带任何暧昧的气氛,却又不似旁人所唤的那般叫人自然,反倒是头一次不再被他唤作嫂嫂,叫沈南枝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总是会在陆闻的提醒下,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直到目光缓缓向上,最终落在了陆闻微扬着的面容上。
她仍是微微低着头,却并非她以往那般几乎要将头埋进衣领中,反倒像是一种俯视的姿态,在与陆闻凑近之时,由上自下这样俯视着他。
沈南枝几乎未曾以这样的姿态面对过谁,她向来是出于下方的那个,或是跪在谁人跟前,亦或是被蛮不讲理的话语指责到抬不起头来。
可此刻两人之间流转的却并非其中任何一种氛围,手腕被陆闻不轻不重攥在手心中,她的脉搏似乎并不擅掩藏,将她乱了节拍的心跳声传到了他的指腹,那声声撞击的动静定是叫他察觉了去。
可陆闻只是一脸柔和,微仰着头,深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叫她吸引住了目光:“这样便对了,有话想说便说,不必垂头丧气,我还不知你所为何事不是吗?”
沈南枝的心跳声彻底乱了,陆闻耐心柔和的话语像是诱哄着她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可若是旁人如此,她便会不由自主觉得,这兴许是想叫她难堪,刻意让她怀着希望说出,最后再重重将她摔入谷底。
她不是未曾遇到过这般,她也逐渐在这样的事情中明白,大抵最能折磨人心性,最能叫人绝望的方式,便是在希望之际,彻底将她的念头撕碎。
可望着陆闻这双眼,沈南枝却觉得,陆闻不会是那样的。
她好像在很多时候都很相信陆闻,那种没由来的信任,是因为他曾多次帮过自己吗,是因为他这张总叫她蒙了心神的脸庞吗,还是此刻他温声细语好似与那个沾着鲜血杀戮缠身的模样大相径庭吗。
沈南枝不知道,只是顺着陆闻的话头,不自觉便接了下去:“我想问你,究竟是要将我带去何处,若不是回到国公府,那可是要将我送回家中……”
到底是心里不自信,话语到了后面嗓音便越发低微。
陆闻落了视线,目光盯着两人相交在一起的手腕,手掌松动之际不由缓缓向下移动,直至指尖触及沈南枝的手背,感觉到那手背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便先一步在她退回之前大掌完全握住了她的手:“你想回家中?”
沈南枝瞪圆了眼睛看向被陆闻抓住的手,并非头一次这般与他相触,但此前大多都是情况慌乱之际,此时周围静谧无声,在仅有两人的屋中,这种亲昵的姿态令她难以忽视心中情绪的翻涌。
可视线却是很快又不听使唤地再次上移了去,因着看向双手的模样像是又低下了头,两边没法同时顾及,她只得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何处?”
陆闻一直未有直面回答沈南枝的问题,可此刻他这般漫不经心地反问着她,就好像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便会有可能当真答应一般。
有可能吗?
沈南枝动了动唇,正要开口,陆闻却又忽的打断道:“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感觉到覆在手背上的手掌像是要禁锢她一般就要收紧,沈南枝下意识便有了挣扎的动作,面上惶恐不安,瑟缩着就要后退,可这似乎是徒劳,她还未完全将手掌收回,便被陆闻再次紧紧攥住了,不由分说掰开她的手指,强硬地将五指挤进了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果然,陆闻不会让她走。
沈南枝有一股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可当她对上陆闻的眼时,那双好似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执拗,和似乎是隐藏在执拗之下的请求。
请求?
陆闻在请求她?
沈南枝几乎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下一瞬,陆闻敛了双目,不再让她注视他的眼,可他开口时那不似他会沾染上的卑微渗着他的话语缓缓传入了她耳中:“你想做之事,我都想让你去达成,就留在我身边,不行吗?”
沈南枝微张着唇, 嘴里下意识便呢喃着:“不……我们是……”
“是叔嫂关系?”即使沈南枝声音低得微不可闻,离得极近的陆闻却仍是听得清晰, 几乎是下一瞬便接过了话头, 那急促的语气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我从未将陆衡当做过我的兄长,你又可曾将他当真当做过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