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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时候…」耶律倍将骨灰罈倒过来,用着汤匙轻敲罈身,试图将高美人最后一丁点儿骨灰,也掺进茶水里喝掉,让高美人完全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好与自已殊途同归。
侍卫之首语调真挚,对着耶律倍进言:「大王,为免遭受波及,我们是不是该…?」邦达始终不明白耶律倍的心思,基于忠心侍主的操守情节,他理应提醒耶律倍,若是契丹大军直攻洛阳,急怒攻心的李从珂不会放过耶律倍。
「邦达,你想死,还是想活啊?」耶律倍啜饮着掺有骨灰的热茶,态度悠间地问着侍卫之首。
「奴才…不明白主子话中含意」邦达头也不敢抬,眼睛盯着光可鑑人的石材地板,额前鬓边,全是细汗,阴晴不定的耶律倍,总是能让下人们,心如悬旌,忐忑惶恐。
「就照我所问的回答啊!你想死,还是想活?」耶律倍仰头饮乾最后一口茶,有种终偿所望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轻抚着自已的肚皮,神情中满是愉悦。
「奴才…不想死」邦达暗自深吸了口气,牙根一咬,语调艰涩地吐露心声,他还不想死,他所带领的四十名侍卫,也没有一个想死的。
心有所悟的耶律倍点点头:「嗯!我知道」他抓起搁在桌上的毛笔,率性挥毫写了几个大字,遣人拿来信封,格外谨慎地用着他的印鑑封缄,递给服侍自已二十年的邦达。
「你带齐人马即刻啟程,将这封信,交给在东丹的耶律劭」耶律倍双手环胸,突然要求邦达带着守卫队精锐四十人,快马加鞭赶往东丹,传递消息。
这可真的让邦达异常纳闷,眼看契丹大军就要攻入洛阳,耶律倍正是需要人随身保护的时候,为何将所有的侍卫调走?耶律倍就如此信任李从珂派给他的禁卫军吗?更何况,耶律倍与耶律劭,二人形同水火,有什么话好说。
忠贞不二的邦达心生疑竇,但只能领命遵行:「是!奴才会立即啟程」他悄然退出厅殿之外,立马整理行囊装束,与四十名手下,依照指示,赶往东丹送信。
邦达带领侍卫团四十人,经过数日奔波,直抵故国东丹,求见王子殿下-耶律劭,在耶律倍给耶律劭的信上,只短短的写下几个字:「这些人,归你所有」
冷情的耶律倍,他最后一丝仁慈,都给了忠贞追随他二十寒暑的部下们。
清泰三年,闰十一月二十二日
石敬瑭挟契丹大军之兵强将勇,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首都洛阳,李从珂兵败如山倒,发指眥裂的他,想起耶律倍从旁的煽动言辞,与石敬瑭竟能获得耶律德光的相助一事,再三细细思索,他终于明瞭,这一切事情,根本就是中了耶律倍的诡计阴谋!
耶律倍视他为弒君篡位之辈,还痛下毒手杀害李从厚,李从厚是耶律倍的义子(註),他怎可能不帮李嗣源报仇?而身为帮兇的石敬瑭,虽得耶律德光相助夺下皇权,却得割据燕云十六州作为代价,而且每年将付出高昂的岁绢,不断向契丹进贡。
註:耶律倍与先帝李嗣源是义兄弟,所以李从厚算是耶律倍的义子。
这一石二鸟的计谋,全出自耶律倍有意的安排与摆弄!他们是大错特错,怒发衝冠的李从珂悔不当初,却也无力挽回,他把心一横,派遣勇士秦继旻、李彦绅,前去杀害耶律倍,以报一箭之仇。
当秦继旻、李彦绅率领大队人马,前去节度使府,打算刺杀耶律倍的时候,身着素服的他态度从容,拥有绝顶武艺的他,不闪不躲,慷慨就义,临死前,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
但是死前的李从珂,还少看透一件玄机,这一切,包含李从珂会派人来杀害自已,通通在耶律倍的掌握预算之中,从高美人逝世的那天起,耶律倍便无心再独活,但在他死之前,还有两件事情,是他想做的。
讨伐篡位弒帝的李从珂,陷害身为最大帮兇的石敬瑭。
这两个人,李从珂自焚死于玄武楼,石敬瑭虽登基当皇帝,灭唐立晋,但活着的他,不比死好受。
石敬瑭灭唐后,按约定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使中原地区丧失了北方屏障,国势更加岌岌可危,国境内连年水灾导致民不聊生,还得按年纳岁绢三十万匹给契丹,并且比他小十岁的耶律德光,谦称自己为「儿皇帝」,尊耶律德光为「父皇帝」。
在耶律倍的精心计谋之下,契丹帝国,得已里外挟攻的,逐渐蚕食鲸吞中原,石敬瑭最后的下场,亦是不得善果(註)。
註:石敬瑭是因为遭受契丹责问,严加干预晋国内政,气到吐血而死的。
耶律倍就如同高美人所说的,是个自负又傻气的男人,自负到枉顾万千百姓的生死,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无情之人,傻气到高美人与世长辞后,他寧愿跟着高美人一起死的痴情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