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楼梯口到客厅,如果用走的,只需要短短几步,也不会被裂开的木地板划破膝盖和手掌。
但现在不是我该抱怨的时候。
茶几上散着三个玻璃杯,退烧药的盒子躺在正中,偏偏那盒在此时或许能救命的退热贴不知所踪。
我没犹豫太久,咬住其中一个玻璃杯暂且折返,一路摇摇晃晃,回到钟意身边时洒得只剩小半杯。
“真是温柔体贴的小狗,”男人夸赞道,“我的腿受伤的时候,你也曾经这样照顾我,多么美好……没有你妈妈,只有我和你,在这个家里互相舔舐伤口……”
我低头把杯子放在地上,无视刺痛的膝盖再度往返,将那盒包装上写着“24h”的退烧药放在玻璃杯旁,随即匍匐身体,尝试用嘴咬开盒子。
男人观赏了一会儿,大约耐心耗尽,“够了。用手喂你哥哥吃药,快一点,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迟疑地抬头看他,直到又一声催促落下,才将手伸向药盒。
在地板上撑到发麻的手指抖个不停,药盒几次掉落。我总忍不住去看枪口的位置,紧张得呼吸不畅,一边用带着哭腔的颤音乞求男人再等等,一边把玻璃杯塞进钟意手里,重新活动手指捡起半开的盒子。
手忙脚乱之间,钟意没拿稳杯子,水尽数洒在男人裤腿上。玻璃杯四分五裂,男人咒骂一声,枪身略略偏移——
温热的呼吸擦过耳边,像一声久别重逢的叹息。
“现在。”
药盒坠地,刀片自下而上,割进裸露在外的阴茎。同一瞬间,钟意敏捷弯腰避开枪口,趁男人痛得捂住下身时击飞他手里的枪,翻身将他压在地上。
然而上了膛的手枪已经走火,枪口直指我身后、被我亲手绑紧在楼梯边的陶决的方向。
——砰!
眼睛和大脑都跟不上一切发生的速度。子弹击中什么的闷响从背后传来。
我僵硬地转身,刚才还绑着人的楼梯栏杆上多了个冒烟的弹孔。陶决站直身体,手腕上层层迭迭的胶带从中间断开,切口整齐。
他丢开和我手里那枚一模一样的剃须刀片,揭掉嘴上的胶带,大喘一口气,骂了句“卧槽”。
我看看他,又看看钟意,恍惚地确认他们都还活着。接着,我走向那个我曾经以为无法击败、无法逃脱,现在却被摁在地上的男人。
我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不在乎自己赤身裸体,只是毫无预兆、近乎疯狂、接二连三地出拳,发泄沉积的郁气。
男人吐出满嘴鲜血,依然用那种居高临下、教导者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装了窃听器的行车记录仪在哪里?”
我的手一顿,“你骗不到我。”
“你觉得我把它销毁了?”他挤出一个刺眼的笑,“傻孩子……你是因为嫉妒,才会监听我和你妈妈,我开心还不够,怎么忍心销毁——”
他话音未落,我一跃而起奔向墙边。
钟意来不及阻拦,陶决也慢了半步。我举起那把沉甸甸的手枪,双手不住颤抖,“——别以为我不敢!”
仿佛一脚踏错,从此世的缝隙滑落到彼世。一左一右、焦急地叫着我名字的声音逐渐拉远,耳边只能听到魔鬼低沉的喘息与引诱。
“乖孩子,对准我……没错,就这样,我教过你上膛的,用力向后拉,然后……”
我沉入更深的恍惚,不由自主地接过魔鬼的请柬,左手握上套筒。
“然后,把你的手指放在扳机上,轻轻地……只要一下,我会永远留在你梦里——”
“我妈妈或许不是个好妈妈。”
我垂下枪口,看清男人眼中的狂热,冷冷打断他,“但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背上一条命?”
一切声音重新清晰起来。胸腔深处的心跳声,两侧如释重负的呼吸声,甚至窗外的风声,还有……
我在渐近的警笛声里关上保险,把枪一脚踢开,望着他迅速灰败的神色,幸灾乐祸道:“先操心你自己的睡眠质量吧。我会确保你烂在监狱里的,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