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这些纺织工厂的产品进入市场,由于成本和价格更低,那些农户妇女辛辛苦苦只身劳作的成果,就会被逐渐取代,她们的收入也会一日不如一日。
工业经济和小农经济是互相排斥的,一旦前者变强,后者就会变弱,但与此同时,被大规模生产击败的小农纺织劳动力,又会涌入城市,变成工厂里的纺织工人。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逻辑,残酷、冰冷,却又无法阻挡,如果这些小农生产者今天不被淘汰,那么两百年后,也要被破门而入的西洋纺织业淘汰,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至少现在,朱由榔还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尽量放缓这一过程,避免经济转型“硬着陆”。
大同阴云
光烈三年,顺治六年,五月初四
山西布政使司,大同府
到了明代,由于气候变化,曾经作为膏腴之地的河东重地,眼下逐渐凋零起来,但战略位置依旧关键。
对于任何建都北京的政权而言,宣府大同和山海关,就是左右门户,只要其中一个失陷,京师便有倾覆之危。
当初宣大被李自成占领后,北京周围各部无不望风而降,而满清从山海关入关后,也得到了同样效果。
但望风而降,未必是好事。
这也是朱由榔为何对降清汉军格外苛刻的原因,过去,也有大臣建议过,可以对降清汉将宽容些,如满清那般,只要对方改旗易帜,就不干预其他。
但却被朱由榔拒绝了,降清汉军和农民军是两码事,对于军阀化的封建军队而言,招降纳叛容易,但想要事后整顿就麻烦了。
现在的清廷就陷入这样的窘境,以前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自然无人敢说个不字,但一旦形势受挫,扩张势头被打断,许多原本没注意的问题就涌现出来。
比如,大同这种京畿锁匙,居然还掌握在姜镶这种“三姓家奴”手中,除此外,如陕西、甘肃等很多原九边地带,都掌握在叛将军阀手中,之前如日中天时,人家自然不敢做啥,可清廷不行了呢?当年怎么“效忠”崇祯,明天他们就会怎么“效忠”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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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城内,山西都司府中
姜镶坐在案首,面如沉水。
麾下将领牛天光、刘迁分别而立。
还有一名小校打扮的年轻人,正是当年锦衣卫初立时,帮助李定国挑起沙定洲部内乱,夺下昆明城的百户孙齐信,此时已经升到了千户。
“将军,不必再迟疑了,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多尔衮让英亲王阿济格、礼亲王满达海,一起出兵。”
“区区一个蒙古部落叛乱,哪里用得着两个亲王出马?这分明就是奔着大同来的!”
孙齐信肃然劝说,两名部将也颔首赞同,看向坐在首位的姜镶。
姜镶原本是大同总兵,和左良玉那种半路出家的军阀不同,姜家世代将门,在九边有不小影响力,这也是他敢于做“三姓家奴”的原因,无论是崇祯、李自成,还是满清,都需要他来稳定九边。
除了他自己控制宣大重镇外,其兄姜让是榆林总兵,其弟姜瑄是阳和副总兵,影响力遍布陕北、晋北。
山西北部
可多尔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直纵容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悬在卧榻之侧的京畿门户?
月前,漠南蒙古二楚虎尔部叛乱,此时的漠南蒙古诸部残破散乱,就这个规模的乱子,其实姜镶自己都能解决,但多尔衮却抓准了机会,立即下令,让阿济格和满达海率大军前往“平叛”。
聪明人不难看出,此行必经之地就是姜镶所掌控的宣大,只怕出塞平叛是假,假道灭虢是真。
于是乎,锦衣卫也知道,时候到了。
但这毕竟是赌上身家性命的事情,以姜镶的性格,还是有些瞻前顾后。
“孙千户,你也知道,此番一旦起兵,我姜某人可就万劫不复了,前两日北京那边传来音讯,说摄政王愿意加封我为王,如孔、尚、耿三人一般,这让本将有些难办啊。”
孙齐信闻言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封王,哈哈。”
姜镶见对方笑声不止,面色有点难看,身侧两员部将也是怒目而视。
孙齐信停下笑声,才说道
“将军降清也已有数载了吧,那满清的汉姓王爷是怎么回事,您还不清楚吗?且不说多尔衮是否在诳您,就算果真给了将军一个王爵,又能如何?”
“同是王爷,耿仲明、尚可喜别说和多尔衮的睿亲王比,能和瓦克达、硕塞那些郡王比吗?”
“怕是见到个贝子贝勒,都得口称奴才吧!”
姜镶一时哑然。
孙齐信说得不错,满清对于降将爵位却是慷慨,可这爵位除了名字上沾了个“王”,其他还有什么?尚可喜别说和多尔衮比,和硕塞能比,和索尼那些八旗大臣比吗?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