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不需要执着彼此。」若果她真的能够放下执着,适才就没能细数她的痛苦点滴。
「是的。」我释怀一笑,放下叉,不再勉强自己清掉碟上的蛋糕。
用餐过后,我和阿妹公式化地道别,从此分道扬鑣。
我看看手錶,晚上十时许。路人不多,疏疏落落的。黄光路灯斜照着路人们,照出多个长腿叔叔。故事中的长腿叔叔是个拥有美满人生的绅士,现实中的我们却是破碎残缺的独立个体。东一块,西一块,难以凑成一个家。
需要感到遗憾吗?无需要。
曾有感到遗憾吗?曾有。
会继续感到遗憾吗?不会。
我慢步走向铁路站。
慢慢的,慢慢的,有如二十年岁月一样慢。漫长的二十年里,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无数次踏在内心的缺口上。自以为脚掌会感受到缺口的虚空与不平,自以为低头就会看见缺口的广阔与无边,自以为缺口会永远存在。殊不知缺口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时间抚平。
刚才我不是故意将不快记忆轻描淡写,而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回想,所有细节都经已模糊不堪。最清晰的,只有我当年留下的那句话。
「这一句话,我会记上一辈子。」
简单的十一个字,浓缩了多年的压抑和不满,是负面情绪的顶点。
说话离开了唇角,绷紧的情绪失去支撑物,慢慢紓缓下来。由最无关痛痒的,至最为要紧的,一点一滴随年月悄悄消逝。我忘记了谁讲出让我记上一辈子的说话,忘记了对话的内容,忘记了对话的前因……取而代之的,是能够被握在手心的现在和能够被观望的将来。
我倏忽停下脚步,换个方向,走到便利店,买了罐冰冻啤酒。
为何仍清楚记得那份恨意?
我知道答案。
答案像啤酒。
啤酒不是必需品,但我习惯在心情欠佳时喝啤酒。
那份恨意不是必须存在,但我习惯了它的存在,习惯用它去概括描述我离家出走前的人生。久而久之,那份恨意就成了那段日子的代名词。那段日子只有恨意,没有愿望,没有七情,没有喜好,遑论快乐。
我将啤酒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啤酒罐精准地落入垃圾桶里。
若果我可以同样将记恨习惯拋入垃圾桶,该多好!
不要紧。给我二十一天,戒掉坏习惯。
我保证,往后滴酒不沾,吋恨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