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杜恒霜精心准备的这些东西,萧士及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腔子里。——还好还好,他还是在她心里的。
他就知道,就算她再生气,最后她也是离不开他的。
而现在虽然分离,虽然闹过别扭,但是别扭之后,两人的感情只会更好,她只会更加离不开他……
春日清晨的船舱里,风从窗户缝里扫了进来,带来一股冰冷沁人的气息。
萧士及嘴角噙笑,一手拿着赤金脚铃,一手摩挲着天竺棉布的里衣,眼前似乎浮现出杜恒霜轻嗔薄怒的娇媚样儿。
他从榻上站起身,将赤金脚铃放回锦盒,又把里衣放到榻上,大步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窗外薄薄的雾气,感受到那股春天清晨特有的凉意,禁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手撑着窗棂,将身轻轻一纵,就从船舱跃入江水之中。
冰冷的江水将他浸得透湿,也才将他胸中那股难以排斥的烈火浇熄。
他索性放开手脚,在江水里面游了起来。有时候仰泳,有时候潜泳,如同一条金棕色的大鱼,在青绿色的江水里翻滚来去。
他在江陵待了五个多月,水性越发精熟了。
他的两个亲兵听见有重物落水的声音,忙趴着船舷往外看,却看见是自家侯爷抡了粗壮的臂膀,在江水里面畅泳,不由嘿嘿笑起来。
主帅如此气定神闲,麾下的士兵也个个胸有成竹起来。
所谓士气,就是这样一股必胜的信念。没有它,没人能在战场上打胜仗。
吕大郎从自己的船舱里推开窗,看见萧士及在江水里面畅泳,忍不住笑了一笑。
萧士及在江水里面游了一早上,爬上自家船舷的时候,已经精神奕奕,进自己舱里用冷水擦了擦,就出来发号施令,操练战阵。
一连五天,他既忙着点数染了疫病的兵士,又忙着防备从萧铣那边时而发起的偷袭,虽说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但是精神头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操练得全军上下叫苦不迭。
闲暇时候,几个跟吕大郎关系不错的将官也会跟他说笑,骂他,“你小子给我们将军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简直跟吃了药似地,瞧那股子使不完的劲儿,整条大江都不够他折腾的……”
吕大郎嘿嘿地笑,也不答言。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也很不习惯这些人的说话方式,觉得特别粗俗不堪。可是几个月下来,跟这些他眼中的“粗人”并肩打过几次仗后,他才知道,这些“粗人”的心眼儿,比长安城那些文质彬彬的“细人”不知要好多少倍。——至少,这些嘴里老是冒脏话的|子,绝对不会朝你背后捅刀子。跟他们一起打仗,他能够很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
而这些老|子谁都不服,就服萧士及……
穆侯大公子却过得很不开心。
萧士及将他成天关在客舱里,不许他出来见人,他也没地儿摆他的“将军大舅子”的谱儿,更不能离开客舱,去岸上游玩,去享受一下江陵女子的温软风情。
住了没几天,穆侯大公子就受不了。
无数遍地在舱口看着萧士及训练之后,穆侯大公子终于托人给萧士及传话,说他要回去了,临走之前,还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萧士及。
萧士及听说,到了晚间时分,就命厨子多做了两个菜,将穆侯大公子叫来一起吃,算是给他践行。
穆侯大公子也不客气。萧士及这边的饭菜,当然比他在客舱吃的要好。
干掉几条鲜鱼,两碗浓白的鱼汤之后,穆侯大公子就把穆夜来的第二封信拿了出来,双手奉上,道:“柱国侯,这是我三妹给你的第二封信。”
萧士及愕然着接过信,狐疑地看了穆侯大公子一眼,道:“怎地不一次拿出来?”
穆侯大公子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低头又去面前的大碗里翻检着香喷喷的红烧小泥鳅吃。
萧士及打开信封,抽出里面飘着淡香的粉紫撒花香笺,粗粗看了起来。
这封信,原来是一封要借钱的信。
他看得出来,虽然穆夜来已经尽量很委婉了,但是到了末尾,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说想向他借十万两银子,为了两个原因。一个是她生母石姨娘的嫁妆被嫡母拖去当了,她要给她赎回来。第二就是她在诸氏医馆治腿伤,花了五万两银子,是她嫡母垫付的,她想把这笔银子还给嫡母。不然嫡母天天给她脸子瞧,很是难受。
信里末尾又表示她在穆侯府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天天数着指头盼他凯旋的日子……
萧士及的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将信纸放回信封,搁到一旁的案桌上,自己给自己到了一角酒,仰脖儿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复拿起筷子,夹了一条炸得焦黄的小黄鱼吃。
穆侯大公子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都不见萧士及说话,心里的失望越来越浓,就在他快要受不了,恨不得马上就要跳起来指着鼻子骂萧士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时候,萧士及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道:“原来是要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