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孙俩就这么相伴了好些个寒来暑往,直到她十八岁嫁人。
所以,姥姥其实才是陪伴了她最久的人。
可是现在,姥姥没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呢?
她在梦里落下泪来,湿了枕头,也湿了凉席。
午夜梦回,醒来的瞬间,霍恬恬猛地掀开身上的毯子,喊了声猫蛋儿。
问了问眼下的年月日,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没有回到糟糕的过去,她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可怜又无助,可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那样脆弱的浮萍了。
她赶紧踩上鞋往医院跑。
睡在另一头的霍齐家却叫住了她:“闺女,干什么去?”
“妈,你怎么在这?妈,我要去给姥姥出殡!”霍恬恬想掰开妈妈的手,她要去,谁也别拦她。
可是老妈却不肯松手,还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消息:“姥姥不想见你,你二表哥亲口说的,你就别去了闺女,就让她老人家少些心理负担,踏踏实实地走吧。”
“为什么不想见我?是不是我没去看她,她生气了?”霍恬恬很是惶恐,是她不好,忙这个忙那个,却偏偏没顾上去看看姥姥。
霍齐家叹了口气:“闺女,你姥姥愧对你,临终遗言交代了,不要你服丧,也不要你送葬。”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霍恬恬跌坐在床上,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
霍齐家抱着她:“姥姥也不容易,一边是亲生的女儿,一边是亲手养大的你,她能做到这个程度,挺不错了。好孩子,睡吧,明天妈陪你去看香云。”
香云?谁啊。
霍恬恬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韦昊姐姐生了?舅舅有闺女了?”
“是啊,你婆婆亲自接生的,五斤五两,白白净净的。不过这会儿太晚了,明天妈再陪你过去吧,啊。”霍齐家看着闺女哭红的眼睛,心疼坏了,搂着她的肩膀,像抱着一个小孩子似的,哄她睡觉。
霍恬恬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个生命结束了,另一个生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所谓的悲欢离合吗?
她没有坚持现在就去,毕竟她哭得头昏脑涨。
但她现在好想见一个人。
所以……
她抛下老妈,回大院去了。
夜班三更,郑长荣孤枕难眠,正翻来覆去的,想着媳妇在广州会不会哭得肝肠寸断。
可是他军职在身,没有批假他不好擅自离开海岛,只得等着。
正烦躁呢,一转身,便看到了出现在房间里的媳妇。
他顿时惊坐而起:“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快来快来。”
他赶紧下床,把媳妇抱在了怀里,搂着她,安慰她。
霍恬恬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姥姥不要我送葬,也不要我服丧,她怎么可以这样,她不知道我会伤心吗?”小媳妇委屈死了,把男人的衣服当成了擦眼泪的帕子,尽情糟蹋。
郑长荣却一点都不意外:“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吧,你就别为难她老人家了。”
“我买纪念币的时候还想着给她一套呢,正好马上中秋了,我亲自送给她,让她高兴高兴。结果……这个中秋怎么过啊,说好的阖家团圆呢。”小媳妇越想越伤心,以至于搂着男人的脖子,糊了他一领口的泪水。
郑长荣抚摸着她的长发,一时词穷,只能不断地亲吻她的泪水。
最后小媳妇哭累了,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却困意全无,就着天窗洒下的月光,静静地凝视着小媳妇的面庞。
这个小东西,真是把他当成依靠了,有什么事都要赶回来找他,还真是跟他心有灵犀得很。
就像今晚,他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她却直接回来了。
真好!
这才是情投意合的两口子,不用太多言语,哪怕相隔天涯海角,也可以随时随地心意相通。
他俯身,亲吻着小媳妇沉睡中的眉眼,实在是爱她爱到骨子里去了,哪怕只是握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也觉得是无以伦比的幸福。
他就这么发了大半个晚上的花痴,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可一到五点半,他立马清醒过来,多年的军伍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早起的本能。
他小心翼翼的,怕吵着媳妇睡觉,却不想刚在床边坐下踩上了鞋子,就被小媳妇从身后环住了腰身。
热乎乎的脸蛋儿贴上来,小媳妇似乎还没有从悲伤里走出来,但这不耽误她要跟自己男人腻歪腻歪。
她就这么柔弱无骨的,像一条水蛇一般缠在了男人身上。
从后背一点点黏糊到了他怀里,最终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今天没刷牙,可叫我亲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