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心肝,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啊。”她一边说,一边又落下泪来。
皇帝这才明白怀里这爱妃的意思,竟不由得长长叹口气:“唉,你原来是在忧心这个。”
殿里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个干净,只皇帝和昭贵妃两个,互相倚靠着坐在榻边。
皇帝对着昭贵妃,便没那许多防备,说话也不似平日那样官样文章了:
“这选秀,百官、太后乃至皇后都是想选的,只怕许淑妃也是愿意的,你自然不愿意,朕自己又何尝愿意,可是,不选不行啊。”
昭贵妃不过是想在新人入宫前固宠,不曾想到,竟得了皇帝这样一番话。
她偷偷看一眼皇帝,见这男人满脸无奈,一对疲惫的眸子正巧也看了过来。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许多事,并不只是女人的事。”皇帝一边说,一边轻轻转一转腕子上那串白玉珠,“皇后的娘家,是崔氏不起眼的小支,和崔家主支不和,自家又没有出息的子侄,提不上嘴。许淑妃娘家平平,虽然有两个出仕的,却都不堪大任。你娘家虽得力,到底独木难成林啊。”
昭贵妃毕竟聪慧,这时一听皇帝的话,便有些明白了:“皇上选秀,实际上不是选女儿,是选门第呢。”
皇帝脸上,自嘲的神情愈发浓了:“可不是,堂堂天子,竟要靠联姻来笼络朝臣,这天子当得,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昭贵妃只当丈夫如今是万事遂心的了,没想到还不如在英王府的时候畅意,这时不由得也替丈夫心酸。
她最知丈夫心意,这男人只愿意实心办事,不愿多涉及党羽争斗,从前便是为着这一条才得废太子信任,也因为这长处,最终得到了皇位。
如今丈夫做了皇帝,先是清除废太子和秦王的勾连,再是打平了鞑靼来犯,可谓是功绩卓著,然而做皇帝又不是光会打仗就行。
朝内有个搬弄人心的睿王,又有个一呼百应的祁王,这两个人,一个是专挑唆百官和丈夫唱反调,一个是只顾自己的卫道士,身后各自跟着一大批拥趸,丈夫这皇位,的确坐得不稳当。
贸然拔擢官员,只怕会选到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叫那些人坐上高位,只怕于朝政不利,若是这些官员都有女儿姊妹入宫,定能忠心耿耿地替朝廷办事。
昭贵妃明白,此时丈夫把这些话拿出来说,不光是自伤,或许也有叫她看淡的意思。
她再不愿选秀,也不能拿出一副妒忌的样子来,这时皇帝递了台阶,她只能顺着下来。
不光得下台阶,昭贵妃还得轻轻巧巧地把话头揭过去:“瞧皇上说的,您好像是专说我一个人妒忌来着。”
她说着,还轻轻横一眼皇帝,“若是哪日臣妾失宠了,我也不靠着顼儿,我就等哪日无忧招了驸马,搬出宫去靠着女儿。”
杨氏说到这一节,秦芬又是好笑又是惊讶,好笑的是,昭贵妃也和寻常女子一样,对着丈夫撒痴撒娇,惊的是,昭贵妃竟对娘家人这样没保留,连和皇帝的私房话也和杨氏说了。
满天下只怕也就昭贵妃一个人敢对皇帝这样了,皇帝偏偏就受用得很。
说到这里,杨氏的神情忽地奇异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秦芬,忽地想起秦芬如今也已嫁人,许多事情也能听得了,便含蓄地说了出来:“那日,皇帝便留宿在了华阳宫。若是寻常人,才和丈夫说完交心话,必没有心思……唉,娘娘这宠妃,当得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皇帝头头是道地说了一大篇话,无非是叫昭贵妃欣然接受新人入宫,昭贵妃只怕心里还在难受呢,紧接着就得侍寝,常人哪受得了这样的事。
秦芬也有一瞬的沉默,然而也知道,皇帝留宿华阳宫,对于昭贵妃是最好的,既能显示华阳宫的恩宠,或许还能在新人入宫前,再有个孩子。
事情到了这上头,便无甚深情厚意好说,秦芬绕过这事,问起了早前说起的那一节:“太太,娘娘究竟是怎么主持端午祭祀的?”
杨氏“嗐”一声:“瞧我,说起家常闲话总是没个头,正事却忘了说。”
端午祭祀,的确不是昭贵妃自己要求的,而是皇后作局设计了昭贵妃。
她先是用选秀的事情激起昭贵妃争宠,知道皇帝必会为此不快,再于选秀那日故意说身子抱恙,引出端午祭祀的话题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心里想着要替昭贵妃出气,见皇后说话酸溜溜的,干脆顺着她的话,把这差事挪给昭贵妃。
皇后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旁人不得而知,太后却当场发了怒。
后来还是大公主赶到殿中苦劝太后同意,太后瞧皇后的亲闺女都这样说了,也只能松口同意了昭贵妃主持端午祭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昭贵妃人在宫中坐着,端午祭祀的差事便莫名其妙飞到了头上。
依着道理,昭贵妃该诚惶诚恐地推了这差事,谁知,她竟不声不响应承了下来。
再后来,金陵城里流言如沸,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