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这一次,实在是太放肆了。
敢这样跟昌远侯这样有后台的人叫板,简直是不知所谓!
可惜他这个做爹的,已经管不了了。
除了周老爷子,整个神将府没人管得了周怀轩。
周承宗一边想着,唇角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骑着马转过街角,他跟一顶青顶蓝面的四人抬轿子打了个照面。
“停轿。”从轿子传来一声极文弱的声音,正是郑大奶奶郑素馨的声音。
周承宗也勒住了马,立在街角默默地看着那顶轿子。
郑素馨撂开轿帘,冲着周承宗虚弱地笑了笑。
她面色蜡黄,从轿子里伸出来的手,骨瘦如柴。手腕上套着两支极细的绞丝镯子,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只不过才过了两个月,她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周承宗大吃一惊,禁不住打马上前,来到郑素馨的轿边,弯腰低声问道:“你怎么啦?看了大夫没有?怎地瘦成这样?”
郑素馨看着他笑了笑,气喘吁吁地道:“承宗,我惦记你,所以特意赶来跟你说句话。”
“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少操点心吧。”周承宗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你这个样子……”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他也说不下去了。
郑素馨又笑了笑,拿帕子捂着嘴,一顿猛烈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钗横鬓乱,歪在轿子里,喘息许久才平静下来。
周承宗心痛看着她,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之。
郑素馨闭着眼,断断续续地道:“我……要去吴家庄养病了。听说了你大公子的事,你听我一句劝。——对盛家,能不管就别管。不然惹了麻烦上身,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神将府。上面正愁找不到借口和机会呢,你家大公子就这样撞到人家枪口上。你想想,盛七爷的案子,是陛下亲自定的调,谁敢推翻?——谁推翻,就是跟陛下过不去。你还是赶紧去把你大公子领回家,不要跟盛家人来往了。”
周承宗一怔,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一直是这样。
只要郑素馨说,他就会去做。
从没有过例外。
郑素馨微微一笑,睁开双眸,凝视着周承宗,“多谢周大哥。我女儿婵娟也跟我去吴家庄住一阵子,不知道我上次问周大哥的事,有没有眉目了?”
郑素馨问的是吴婵娟的亲事。她向周承宗暗示过,想把女儿嫁给他儿子。
周承宗跟家里人提过一次,但是周老爷子和冯氏都反对,他也没法子,只好含含糊糊地道:“轩儿一直不在家,这事还没提过。”
郑素馨有些失望,她听得出周承宗话语中的敷衍为难之意,低下头道:“周大哥,我从没有为自己的事求过你。这一次,我求你,求你为我试一试。帮帮我的娟儿。”顿了顿,又凄然地道:“周大哥,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私心?”周承宗一愣,“什么私心?素馨,你向来仁善,凡事只知道自己吃亏,你要有私心,这世上也没有圣人了。”
郑素馨心里一动,伏在轿栏上喘气,“周大哥,也就你把我想得这么好。其实,我真的有私心。我想我没有做到的事,能让我女儿做到。”说着,又深深看了周承宗一眼,才对自己的轿夫道:“起轿。”
那些轿夫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木讷地抬起轿子,脚步轻快地往南门去了。
周承宗骑在马上,怔怔地看着郑素馨的轿子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才勒马转头,回神将府。
回到神将府,他径直去见周老爷子,道:“爹,轩儿这一次太放肆了,咱们不能由得他给神将府招祸。”
“招祸?”周老爷子从手上拿的一本兵书上抬起头,看了周承宗一眼,“招什么祸?”
“他这样摆明了给盛家出头,岂不是将昌远侯府、陛下和太皇太后一起得罪了?”周承宗不满地道,“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行事不知道分寸。”
“分寸?”周老爷子嗤笑一声,索性也不看兵书了,将书本阖上,往书案上一扔,“你知道分寸?你知道分寸,就不会当街跟有夫之妇隔着轿子说得难舍难分。你知道分寸,就不会这么多年挂念别人的老婆。你知道分寸,就应该知道什么才是为我们四大国公府好,什么,是为别人抬轿子!”
周承宗语塞,过了许久,皱眉道:“至少,有我在,没人敢动神将府。”
“哼。现在是没敢动。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四大国公府能存在这么久,自然有它的道理。你有没有想过,盛家,为何能跻身四大国公府之一?难道真的凭盛家先祖救了大夏的开国皇帝一命,就能保他们一家子公侯万代?!”周老爷子明显对周承宗不满很久了。
周承宗皱了皱眉头,“我一直想知道,爹也不说给我听。”
“这个原因,只有国公才能知道。你还不是国公,用不着知道。”周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知道了也没用。”
周承宗知道,这是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