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伦说的话不一定是真话。但也肯定不全是假话。毕竟只要白榆稍一动念头,他的生平履历和以前做义工的记录就会被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白榆面前。每个踏入皇宫的面试者都知道,在这里开口说的每一句话,至少要保证“事实上的真实”,否则他们会付出很高的代价。
说来,白榆在费伦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
一种经常出现在那些内阁大臣身上的气息。
正是因为这种气质,让白榆感应到了他身上的高价值。但随着聊天的深入,白榆越来越觉得这人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身上几乎毫无破绽可言——这种人对付起来是相当可怕的。白榆聘请的是秘书和助手,她不介意自己手下的人聪明、注意大,但一切的前提是白榆能掌控住他们。
……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以那帮大臣的思维方式来做计划了。
但不得不承认,白榆和费伦的聊天非常流畅。他们甚至就像许久不见的旧友,谈起话来完全没有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凝涩感。临走前,费伦甚至变魔术般地掏出一个礼盒来,送了她一个礼物。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不算贿赂。”他笑了笑,眼睛里仿佛流淌着蜂糖的色泽,“新年快乐。皇女殿下。”
他走后,白榆把那个盒子拆出来一看。
是个手掌大的雪景瓶。
稍微晃动一下,瓶子里的雪花就纷纷扬扬飘落。里面的景物像是手工做的,上色细节没那么完美,却有种童真的质朴。
那是一片溪边的平地,有一栋精巧的房子,背景是峡谷和隐约的重山。房子的窗户开着,透出温暖的光晕,而窗台上正有一只皮毛火红的小狐狸,正四脚并用地努力往里爬。
……还挺可爱。
她让人把雪景球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随手把它摆在了墙边的架子上。
最后,白榆决定孙明知、兰斯洛特·科尔奇、费伦·艾提斯这三个她都要雇。但鉴于科尔奇在秘书庭的未来一片光明,而且他的性格不一定和白榆合得来,说不定某天就会指着白榆的鼻子痛陈她的咸鱼行径……于是白榆让他暂时保留在秘书庭的位置,先兼职做三个月试试。
至于唯一的秘书职位,白榆考虑再三,还是给了费伦。
她也不懂对费伦的信任从何而来。
大概又是第六感吧。
新年假期非常短暂。
即使是经历过魔鬼补习, 白榆也只到了谈论起政务不会两眼一抓瞎的程度,要说脱胎换骨是没有的。
安杰拉说,她的学习要继续, 这是个持之以恒的过程。以后每个月还会给她安排类似的课, 直到她把一个皇女该学的知识都学完为止。
白榆深刻怀疑,安杰拉口中说的到底是“皇女课程”还是“皇储课程”——虽然从现实角度论,这两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后者顶多就是前者的升级包而已。
各种繁杂冗余的课业把白榆搅得苦不堪言。在返校期开启的第一天, 她就收拾行李从皇宫逃了出去……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萨兰军校和她那一群“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的alpha同伴们。
一个多月不见,大家都没什么大变化。硬要说的话, 就是她的老师萧如流把原本长到腰后的灰发剪短了, 现在扎一扎只到后背的位置。他还摘掉了自己常年佩戴的金边眼镜, 整个人看起来居然年轻不少, 像个刚走出大学没几年的学生似的。
“你这话怎么说的?老师难道很老吗?”
“开玩笑的,老师您一点都不老。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把第二份手札给我?”
制造间内, 白榆在给自己制造的机甲做最后的整修工作。萧如流则坐在不远处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常佩戴隐形眼镜的萧如流似乎有些不适应。他蹙着浅淡的长眉, 目光聚焦在空中,轻轻眨了两下眼皮, 浅碧色的眼眸里泛起隐约的水痕。他忍不住伸出指腹, 拂掉眼角渗出来的一点点生理性眼泪,道:“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只要你在机甲大赛上拿了奖,我就把第二份手札给你。”
白榆则是叹息一声, 道:“老师,我以前也戴过隐形眼镜, 感觉现在的眼镜制造技术已经挺发达了。就这样您的眼睛还接受不了,说明您对这个非常敏感, 要不就别硬撑了,我看着都难受。”
萧如流微微挑眉,有些不服输地剐了白榆一眼,下一秒,他又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眼角已经开始泛红。
“算了,我认输。”萧如流忍不住叹气,手指伸向自己的眼皮,然后就僵住了。
“这眼镜,我好像取不出来了。”他平静地说道。
白榆:“………”
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摘下来的隐形眼镜被萧如流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晚上六点,制造间外的天色隐隐发黑的时候,江魏也带着行李回到宿舍。他受邀请去制造间观摩一下白榆的新机甲,顺便还带了他在家里烤的小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