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祁臧太阳穴又是一跳。
这些新人真是一届比一届还难带。
他像他们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只管横冲直闯,找线索、做推理、抓捕罪犯,哪有多余功夫思考这种往更深远点想下去几乎可以归结在哲学范畴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祁臧忽然想到了许辞。
那是在公安大学的某节课时,有学生问到了类似的问题——
“如果死者不是什么好人,为他找到凶手的意义在哪里?再有,我们办案,一定要尊崇程序正义吗?有些非常时刻,是不是也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其他同学回答。
自然而然地,他请到了他眼里品学兼优的高材生许辞。
祁臧原本一直在打瞌睡,听到许辞开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清醒了。
“为了结果正义而忽略程序正义,在我看来,这是不可取的。警察监督民众,但也需要自我监督。否则很容易造成源头不干净。
“警察的工作是一道防线,也是基石。程序不正义会导致基石不稳,如此,大厦将倾,还谈什么公平与正义?
“至于凶手是恶徒的问题……首先,什么是警察?警察是基于国家宪法和法律的刑事、行政职权的规定,以维护社会秩序,防止危害社会为目的,依法实施警察刑事、行政行为的。
“简单来说,法律需要警察去执行,警察要做的,则是维护法律的尊严。善与恶、好与坏,这是道德层面的判定,一个人犯了什么罪、需要处以什么样的刑罚,这是法律问题。
“审判需要靠法律,而不是某个个体依靠道德标准实施私下的惩罚。否则,法律的公正如何实现?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警察势必要一视同仁。所以,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这跟死者是好是坏,没有关系。”
当年的课堂上,祁臧第一个给许辞鼓了掌。
毕业八年后的现在,祁臧开口,缓缓复述了许辞当年的话。他眼里多年刑警生涯养成的锋利在这个时候悄然散去,竟浮上了几分温柔,以及几分难以掩饰的追忆与欣赏。
对着眼前的卫凡,祁臧再补充了句:“当一个普通人拿起屠刀,已经把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了。可善恶的判定,永远不该交到某一个人手里。只要是人,就可能犯错。这次他杀的是个坏人,下次呢?
“作为警察,尽本分,尽可能去还原真相。我认为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臧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个人——谢桥。
在想到他的某些行径后,祁臧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神情也重新恢复了严肃。
他依然认为谢桥就是许辞。
只不过……现在的许辞,还是当年的许辞吗?
片刻间祁臧的情绪已转了好几轮。
卫凡倒完全没注意到,他只顾汗颜了,当即道:“谢谢老大,我茅塞顿开了。以后……我再也不钻牛角尖了。我努力找线索!”
祁臧收拾好所有繁复的思绪,拍拍他的肩转身要走,手机响起来,他接到了山康的电话。
“什么情况?”
“朱秀……我跟丢了。”
“怎么回事?”祁臧眉峰一凛。
山康立刻道:“她去了出入口特别多的山悦广场……我带的人不够,没能守住所有门。而且我怀疑她可能换了打扮。我马上查监控,一个人一个人排查!”
·
网约车载着许辞和朱秀离开山悦广场,却没有直接去涌泉村,而是在约20分钟后抵达了刚开发的一个经济开发区。
这里刚修好一条新路,还没有真正开放通车,最主要的是沿路监控还没有安装。
许辞带着朱秀下车,待司机开着网约车离开,带着她七拐八拐,穿过一片树林,到一辆车边停下。
从兜里拿出车钥匙,许辞打开解锁了车,淡淡看一眼朱秀。“麻烦上副驾驶座。”
朱秀皱着眉坐了下去。
之后她看见许辞坐上了驾驶座,看来他打算亲自开车去涌泉村。
车很快被发动,往省道方向开了。
朱秀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为、为什么搞这么麻烦?你总不是在躲警察吧?他们早晚能查到。商场那边到处都是监控。”
“我们躲的不是警察,是那伙人。”许辞直视前方,语气平静地开口,“他们或许早就盯上你了。从关总决定‘放过’你开始。”
朱秀下意识抿起了嘴。
许辞再道:“运气好的话,他们还没有查到袁小兵在涌泉村。那么他们一定会跟踪你。我们不能把他们带到涌泉村。否则你、我、袁小兵三个人都有生命危险。
“当然,如果我们刚才做的都白做了,确实没有人跟踪你的话……这说明袁小兵运气不好。他们不需要从你那里下手,只能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袁小兵的下落。那么袁小兵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听到这里,朱秀已经